天色尚暗，岗亭的灯还亮着。我坐在收费亭里，机械地递出一张张通行卡。窗外，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来，然后停靠在窗口位置，我递出通行卡时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女司乘正举着手机，对准我身后的天空。我不由得回头望去，身后的天边刚蒙蒙亮，远处的地平线泛起一丝淡淡的红光，像是一道细小的伤痕。再往上，天空呈现出青灰色，如同古村落的青瓦房。更高处，尚有两颗星星固执地闪烁着，像是被遗落在天亮前的两粒银色碎片。

那女司乘拍完照，车子便开走了。我继续回头望向那片天空，渐渐地，那抹红晕扩散开来，颜色却愈发浅淡，转为一种近乎皮肤的黄。这时，大面积的昏暗开始松动，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的墨汁，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层次。远处，那两颗星星不知何时消失了；近些，收费站的灯光在渐亮的天色中也不再那么耀眼。

不一会儿，一辆卡车轰鸣着驶来，伴随着一脚刹车声停了下来，司机两眼惺忪地接过通行卡，看样子是为了赶时间没来得及好好休息。待他离去后，我继续我的观察。东方的天空现在明亮多了，云层被染上金边，但太阳仍未露面。自打立秋以后，太阳似乎比夏日时懒怠了些，迟迟不肯现身。

就这样，我迎送着过往车辆，闲暇时继续观察着身后的天色变化，不知何时，太阳已经躲在云层后面。当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时，光线并不强烈，带着初秋特有的温柔，斜斜地照在收费站的地面上，我的岗亭里顿时也亮堂起来，昨夜积累的倦意仿佛也被这光照得消散了些。很快，天空完全亮了，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片均匀的蓝，那抹曾在地平线上的红晕，如今已无处寻觅。我忽然想起那位拍照的女人，不知她捕捉到的画面是怎样的。或许在她眼中，这不过是又一个平常的黎明；或许她也察觉到了，这初秋时分的晨光与夏日有所不同——少了几分燥热，多了几分清爽。

太阳升高了，透过岗亭玻璃，照在身上有了温度。白班的同事来换岗，我交班走出岗亭，深吸一口晨间的空气，风里带着一丝凉意，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向尾声。站在收费亭外，我最后望了一眼东方，天空澄澈，万里无云，昨夜的星辰、黎明的红晕，都已无迹可寻。只有我知道，在这初秋的清晨，天空曾如何缓慢地变换色彩，如同一位犹疑的画家，一笔一画地涂抹出新的季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