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谷鸟鸣叫的清晨,我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公园。她戴着去年我为她挑选的浅黄色渔夫帽,帽檐被揉得微微卷起,像朵倔强绽放的太阳花。七岁的小姑娘,掌心还带着婴儿肥的绵软,却已经学会在我指间不安分地钻动,仿佛随时要挣脱飞走的蒲公英。
“妈妈快看!”她突然挣开我的手向前奔去,碎花裙摆随着微风飘动,好看极了。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一群白粉蝶正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忽聚忽散,翅膀在晨光里折出半透明的微芒。她踮着脚尖,模仿蝴蝶振翅的动作,全然不顾草叶上的灰尘沾染了凉鞋带。
我站在鹅卵石小径上,望着那个时而蹲下时而蹦跳的小小身影。两年前同样的初夏,她还需要我抱着才能看清花丛里的蝴蝶,肉乎乎的小腿依恋地贴在我怀里。此刻她的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,斜斜投在开满杂草的绿茵草地上,竟已隐约勾勒出几分少女的轮廓。
“妈妈来追我呀!”她突然转身冲我喊,沾满草屑的凉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声响。我笑着放慢脚步,看她的马尾辫在肩头活泼地跳跃。她故意绕着S形路线,时不时回头确认我的距离,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正在啄食的布谷鸟。当我们跑过紫藤长廊时,斑驳的光影在她身上流转,像穿行在时光的万花筒里。
在人工湖边歇脚时,她忽然安静下来,蹲在草丛里不知在专注地寻找什么。我走近,才发现她的小手正仔细地拨开三叶草丛,鼻尖几乎要碰到草茎。“你看!”她突然惊喜地举起一株颤巍巍的植物,四片心形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,她仰起的小脸沾着几点泥痕,眼睛却比草叶上剔透的露珠更亮。
我接过这株幸运草,叶脉间还凝着她指尖的温度。忽然记起去年秋天教她系鞋带,那双笨拙的小手总把活结扯成死结,急得小脸通红。此刻,她正低着头,熟练地将松开的鞋带重新绑好,阳光穿过枫树叶的缝隙,温柔地在她低垂的发梢上织出点点碎金。
看着孩子日渐成长的背影,才更觉陪伴的时光如此珍贵。原来成长并非轰然作响的潮水,而是悄然攀援的常春藤,等我们惊觉时,那嫩绿的枝芽早已悄悄爬过了墙头。我轻轻拢了拢她汗湿的碎发,将这清晨的一切,连同那株微温的四叶草,小心地收进心底。